与查理一起旅行:寻找最好的翻译

Travels with Charley: In Search of America是著名美国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约翰·史坦贝克的旅游文学作品,出版于1962年,为当年的畅销书。大文豪的游记文笔优美幽默,生动地描绘了美国的风土人情,是学习英语的上佳读物。

书的第一章节就是很好的英文背诵文选,我正好拿它来测试一下目前人工智能的翻译水准:谷歌翻译 vs 目前人气爆棚的ChatGPT(我测试了ChatGPT-3.5和最新的ChatGPT-4)。

第一例

原文:Four hoarse blasts of a ship’s whistle still raise the hair on my neck and set my feet to tapping. The sound of a jet, an engine warming up, even the clopping of shod hooves on pavement brings on the ancient shudder, the dry mouth and vacant eye, the hot palms and the churn of stomach high up under the rib cage. In other words, I don’t improve; in further words, once a bum always a bum. I fear the disease is incurable.

谷歌翻译:四声嘶哑的船笛声仍然让我脖子上的头发竖起来,让我的脚开始敲击。 喷气机的声音、发动机预热的声音,甚至连穿鞋的马蹄踩在人行道上的噼啪声都会引起古老的战栗、口干舌燥、眼睛空洞、手掌发烫以及肋骨下高处的胃部翻腾。 换句话说,我没有进步; 换句话说,流浪汉终究是流浪汉。 我担心这种病是无法治愈的。

ChatGPT-3.5:四声嘶哑的船笛声仍旧能让我毛骨悚然,使我的双脚开始跳动。喷气声、发动机预热声,甚至是马蹄子在人行道上的哒哒声,都会引起那种远古的颤栗,口干舌燥,眼神空洞,手心出汗,胃部紧绷。换句话说,我没有改善的迹象;更进一步说,一贫如洗,永远都是一贫如洗。我担心这种病是无法治愈的。

ChatGPT-4:四声沙哑的船笛仍然让我脖子上的汗毛竖起,脚不由自主地跺动。喷气机的声音、引擎预热的嗡嗡声,甚至是铁蹄在人行道上的咔嚓声都会引发古老的战栗,口干眼神空洞,手心发热,胃部紧缩在肋骨下方。换句话说,我没有改进;再换句话说,一旦成为流浪汉,就永远是流浪汉。我担心这种病是无药可治的。

点评:对于这段的翻译,两个人工智能翻译在很多细节上都经不起推敲,只能让人哑然失笑。毛骨悚然是形容恐惧,文中的毛发竖起那是给激动的!ChatGPT-3.5没有领会语境,令人失望,照道理它的attention机制是可以将语境给编码进来的。

“Once a bum always a bum.” Bum指的是贫穷的流浪汉,所以这个词有两层含义,一是贫穷二是流浪。作者自嘲自己闲不住,只想出去流浪。ChatGPT-3.5把重点放在贫穷上,偏了。

再下来,“I fear the disease is incurable”,简简单单的一句英文却不简单。这里的fear并不是害怕或是担心的意思:作者才不担心呢,他很清楚自己的“顽症”。其实可以直接意译为“我想我的‘病’是无药可救了”,加一点自嘲的口吻。这个细节不是简单通过上下文就可以推出来的,所以目前的机器翻译还做不到。

当然,人工智能翻译也不是一无是处。“口干舌燥,眼神空洞,手心出汗,胃部紧绷”,ChatGPT-3.5连着祭出四个四字词语,颇得中文句式的要领,小小地被惊艳了一下。

第二例

原文:A trip, a safari, an exploration, is an entity, different from all other journeys. It has personality, temperament, individuality, uniqueness. A journey is a person in itself; no two are alike. And all plans, safeguards, policing, and coercion are fruitless. We find after years of struggle that we do not take a trip; a trip takes us.

谷歌翻译:一次旅行、一次野生动物园、一次探索,是一个实体,不同于所有其他旅程。 它具有个性、气质、个性、独特性。 旅程本身就是一个人; 没有两个是一样的。 所有的计划、保障措施、监管和胁迫都是徒劳的。 经过多年的奋斗,我们发现我们没有去旅行; 一次旅行带我们。

ChatGPT-3.5:一次旅行,一次野生动物探险,一次探索,都是不同于其他旅程的独立存在。它们有着自己的个性、气质、个体性和独特性。一次旅行本身就像一个人,没有两次旅行是相同的。而所有的计划、保障、管制和强制都是徒劳的。我们经过多年的奋斗后发现,我们并不是去旅行,而是旅行带领我们去。

ChatGPT-4:一次旅行、一次探险、一次探索,都是一个独特的实体,与其他旅程截然不同。它具有个性、气质、独特性和独一无二的特点。一次旅程就像一个人,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所有的计划、保障、监管和强制措施都是徒劳的。经过多年的奋斗,我们发现不是我们选择了一次旅行,而是旅行选择了我们。

点评:英文第一句其实不好翻译,一般来说在英翻中的时候,应将不定冠词省略,就像上个例子中的“a jet”和“an engine”。这里因为说到“an entity”,“different from all other journeys”以及”no two are alike”,有个体和群体的比较,所以非要翻译不定冠词的话也无可厚非。值得推敲的是safari的翻译,它的原意是狩猎野游那样的经历,也泛指探险。但是在这里我认为不应该翻译成原意,因为”A trip, a safari, an exploration”中的三个词是同位语,指的是同一个东西,所以这里的safari应该取用的是它的泛指之义,ChatGPT-4胜出。

“We do not take a trip; a trip takes us.”是个隽语,有点海明威的名言“The story was writing itself and I was having a hard time keeping up with it.”的味道。其他两个人工智能的翻译—比如“旅行带领我们去”—都显得笨拙和蹩脚,ChatGPT-4的翻译工整,颇有点意思。唯一要挑刺的地方是struggle的翻译,在原文中应该是那种徒劳的挣扎的意思。

第三例

原文:Tour masters, schedules, reservations, brass-bound and inevitable, dash themselves to wreckage on the personality of the trip. Only when this is recognized can the blown-in-the-glass bum relax and go along with it. Only then do the frustrations fall away. In this a journey is like marriage. The certain way to be wrong is to think you control it.

谷歌翻译:旅游大师、日程安排、预订、黄铜束缚和不可避免的事情,使他们自己在旅行的个性上崩溃。 只有当认识到这一点时,自吹自擂的流浪汉才能放下心来,随波逐流。 只有这样,挫折感才会消失。 在这种情况下,旅行就像婚姻。 一定会犯错的方式就是认为你可以控制它。 

ChatGPT-3.5:导游大师、行程安排、预订、被铜包覆的必然性,都会在旅行的个性上碎成渣滓。只有认识到这一点,才能让一个不定性的人放松下来,随遇而安。只有这样,挫折感才会消失。旅行就像婚姻一样。要想掌控它就一定会失败。

ChatGPT-4:导游、时间表、预定,紧紧束缚且不可避免地,都在旅行的个性面前破碎。只有认识到这一点,那些任性的流浪者才能放松下来,顺其自然地去体验。只有这样,挫折才会消失。在这一点上,旅行就像婚姻。要想一错再错,就是认为你能控制它。

点评:第一句里,且不说brass-bound的生硬直译,”brass-bound and inevitable”应该是修饰“Tour masters, schedules, reservations”的形容词,可不知道为什么,头两个机器翻译都把它们当作了同位语的一部分。ChatGPT-4把语法搞对了,可是整句话翻译得晦涩。豆瓣上有一位高人:“导游、日程安排、预订,都是不可避免的束缚,毁掉了旅行的个性。”一个意思不落,包括inevitable和brass-bound,却又译得通顺易懂!

Blown-in-the-glass,这个更有趣了。谷歌翻译也不知是从哪里整来了个“自吹自擂”。实际上,这个俗语的意思是genuine, authentic,ChatGPT把它译做“任性的,随性的”,它说:“Blown-in-the-glass is a metaphor used by the author to describe a person who is free-spirited and spontaneous, like glass that has been blown into a unique and unpredictable shape.” 煞有介事的样子。

我追问道:How do you know? What’s the source of your answer?

ChatGPT-4: In the case of the “blown-in-the-glass” expression, I provided an interpretation based on the context in which it was used. The phrase is not a common idiom or expression, so I tried to deduce its meaning from the surrounding text and provide a plausible explanation. It’s possible that my interpretation may not be entirely accurate or that there could be alternative meanings, but I aimed to give a reasonable interpretation based on the information available to me.

搞了半天,还是ChatGPT自己对语境的理解。

最后一句话—The certain way to be wrong is to think you control it—其实特别好理解,可是被机器弄成翻译体,也是让人醉了。

总结

在我的测试中,谷歌翻译生硬直译的地方比较多,有时候会产生莫名其妙的误译。ChatGPT的翻译更为灵活,译文更加通顺,ChatGPT-4比前一个版本稍强一些。但就目前来看,总体上机器翻译在“信达雅”上还有一定的差距。不过,人工翻译也好不到哪里去,良莠不齐,我之前给了不少点评了,所以也是半斤八两。

令人欣喜的是当下large language model(大型语言模型)的研究进展神速,模型的规模呈指数型增长,希望不久的将来会有一款机器翻译能够做到真正的“信达雅”,那时将是我们读者之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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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强迫症

什么是强迫症?强迫症(Obsessive-compulsive disorder,简称OCD)是一个很普遍同时又最为大众误解的精神疾病。在日常生活中,当我们不确信是否做过一些事情的时候,我们会说:“我的强迫症又犯了。”这些都是对强迫症的误解。或者,就像好莱坞影片《尽善尽美》(As Good As It Gets)里刻画的那样,人们把强迫症狭隘地理解成洁癖或是秩序敏感,但这些只是强迫症的一些特例,还没有触及实质。

《柳叶刀》(Lancet)2002年的一篇关于强迫症的综述中提到,作为一种“常见的、慢性的、代价高昂的致残性疾病”,强迫症却没有得到充分的认识和相应的治疗[1]。要知道,强迫症的终生发病率为2%-3%,每一百人中就有两到三人患病,往往从青少年时期开始。遗憾的是,二十年过去了,这个情况似乎没有什么改进。特别令人震惊的是,强迫症的诊断滞后(从患病到得到正确的诊断)平均长达17年之久[1] !

本文希望能够给强迫症做一些科普的解密工作,提高大家的认识和重视,帮助患者早点发现病情,及时得到诊断和治疗。

什么是强迫症

要想理解强迫症,必须先介绍几个概念。

侵入性想法

每个人都会有侵入性想法(intrusive thoughts,也称为unwanted thoughts)。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有的很奇怪,有的很吓人,甚至邪恶。比如你站在火车站台的边缘,突然间一个想法蹦了出来:“跳下站台!”接着,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把旁边的路人推下站台!”听起来很邪恶吧!你都不敢承认。实际上90%的人都有过这样的想法[2]。

侵入性想法是人类很正常的脑活动,每个人每天都有很多这样不请自来的想法,有些甚至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就过去了。正常人的大脑不会把这些想法当真,强迫症病人则不同,他们会纠缠于这些想法,甚至无法自拔。比如有一种强迫症的表现是害怕自己会伤害家人,他们担心自己无法克制伤害家人的侵入性想法。所以有人称强迫症患者具有粘性大脑(sticky mind)。

不确定性

不确定性让人焦虑(anxious),这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它是人类生存的需要和进化的结果,它让我们的猿人祖先能够躲避各种潜在的危险:“这个爪印是老虎的吗?不确定,还是快跑吧!”

强迫症患者对不确定性更加敏感,更为焦虑,他们执着于彻底消除不确定性。可是世上本来就没有百分之百的确定性,所以强迫症患者想要达到100%确定性的奢望就注定是一个徒劳[3]。这就是为什么强迫症有一个俗称叫做“怀疑病”(doubting disease)。

  • “我经过了那个抽烟的人,我会得肺癌吗?”
  • “我刚才开车压到行人了吗?”
  • “我会伤害我的家人吗?”

这些是困扰强迫症患者的一些常见想法。一般人很容易地就可以说服自己,比如“我很爱我的家人,我绝对不会伤害他们的。”可是强迫症患者不同,不论他们怎么摆事实讲道理地试图说服自己,他们总是可以加上一个“万一呢?”(what if):”万一我压到人了呢?”,“万一我犯困了时候,侵入性想法会让我控制不住自己?”

这个怪圈形成的原因是因为大脑所体验到的确定性并不是事实,而是一种感觉。所有借助逻辑来说服自己的企图都是徒劳,因为逻辑和感觉是由大脑里不同部分控制的

反馈缺失

影片《尽善尽美》里,作家梅尔文洗手的一段戏充分诠释了强迫症患者的强迫行为,他不停地洗手,不停地换肥皂,还一个劲的喊“烫!”。观众看了觉得这是一个怪异的行为。这种行为的背后是怎么回事呢?

人们在做完一个行为之后大脑里会有一个神经反馈,带来一种完成感。比如洗手完毕,就会觉得手洗好了,可是强迫症患者的神经反馈有所缺失,他们得不到这种完成感,所以觉得手没有洗干净,只好反反复复地洗手,成为了强迫症的奴隶。

强迫症的两大要素

说来说去,强迫症到底是什么?强迫症是一种以强迫观念(obsession)和强迫行为(compulsion)为特征的精神障碍。

强迫观念(obsession),也叫强迫思维,就是以上说到的侵入性想法,它让患者感到害怕和焦虑。强迫行为(compulsion)是一种仪式性的行为,它可以让患者暂时减轻焦虑,于此同时往往加强了强迫症。

以洁癖为例子,它的强迫观念是“我的手不干净,会让我生病”,强迫行为就是不停地洗手。再如,强迫观念是“我开车压到人了”,强迫行为就是不停地下车查看。

强迫观念的例子非常广泛,几乎所有可以让人担心的事情都可以成为强迫观念。这就是为什么强迫症是一个非常让人抓狂的精神障碍。

一句话,强迫观念就是让你害怕的想法,而强迫行为是为了缓解焦虑的行为。

强迫症的大脑机制

以上是基于行为层面对强迫症的解密,它的脑科学的机制至今还没有定论。一个被广泛研究的理论是血清素理论。

脑细胞之间通过神经递质进行交流,血清素(serotonin)是其中的一种。这种理论认为强迫症患者的血清素分泌失调,影响了脑细胞间的正常交流,导致的结果就是以下的行为特征:

  • 对不确定性特别敏感。
  • 侵入性想法的粘性大。
  • 完成一个行为后没有“完成感”的反馈。

SSRI (selective serotonin reuptake inhibitor)类型的药物可以增加大脑内的血清素含量,是治疗强迫症的首选药物,在临床治疗中十分有效。SSRI同时也是治疗焦虑症和抑郁症的常用药物。

强迫症的症状

强迫症的区分关键不在强迫行为(表),而是行为后面的强迫观念(里),它的治疗也是要从强迫观念入手。

我们前面说过,几乎所有让你害怕的想法都可以成为强迫观念,所以强迫症的症状非常广泛,主要分成以下几类。

洁癖类强迫

这个是最常见的强迫症,它并不局限于对细菌病毒类的恐惧,还包括对空气污染的恐慌。患者的强迫行为包括清洁和躲避。电影《飞行家》中的大亨霍华·休斯因为害怕细菌把自己关在家中这样的举动并不是戏剧化的夸张,这对于严重的洁癖患者来说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

除了物理上的不干净,还有精神上的不干净,患者会通过洗澡等强迫行为来试图洗掉精神上的污渍。

需要说明的是,清洁是一个很常见的强迫行为,有时并不是因为洁癖的原因,其他类型的强迫症患者也会选择清洁来减轻他们的焦虑。

迷信类强迫

所谓的秩序敏感,其实应该归为迷信类。此类患者害怕如果秩序被破坏,就会有噩运临头。就像《尽善尽美》里的梅尔文避免踩到人行道的裂缝,患者认为通过一些特定强迫行为可以“奇妙”地避免这些噩运的到来,比如:

  • 保持物体的严格对称或是秩序,像餐具的摆放等。
  • 重复一个动作(通常有一定的次数需求)或是一系列动作。比如梅尔文要上上下下拨弄电灯开关五次,有的患者需要重溯自己走过的脚印。
  • 做一些动作时需要遵守一定规则,比如开始走路时要先迈右脚。

道德(包括宗教)类强迫

此类患者总是担心自己的行为和思想离经叛道。他们会为自己很小的伤风败俗的行为而自责,他们对自己的苛刻还在思想层面。前面说过,每个人都会有侵入性想法,包括“坏”念头,这些念头防不胜防,让患者陷入对自己人品的纠结,他们会对家人和朋友再三地供认(confess)自己的过失或是“坏”念头,希望从他们那得到确认(reassurance)自己不是坏人—这就是此类强迫症的强迫行为。

对于信奉宗教的人来说,他们害怕自己的行为和想法违反了自己的宗教信条,或是亵渎了神灵。他们不停地向他们的神或上帝祷告,请求宽恕。

这种强迫症比较隐形,对强迫症不了解的患者自己或是他们的家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性格的问题,但实际上比这严重的多。严重的时候,患者每天生活在罪恶感和焦虑之中,无法集中精神应付生活学习和工作。

责任类强迫

此类强迫听起来道德类强迫有点相似。责任类强迫症患者虽然不是蜘蛛侠,可是他们担当有蜘蛛侠的责任心。他们害怕自己的行为或是不作为都可能引起事故,甚至灾难。举一些具体的例子:

  • 害怕自己开车时撞到人或压到人。
  • 担心家里的炉子没有关火,引起火灾。
  • 他们的“万一”思维可以延伸得很广,会从很小的事情延伸到交通事故,飞机失事等。比如,“如果我不把路上的这个小石子踢开,就会发生重大交通事故。”结果患者花了一个下午时间去清理路面上的小石子(强迫行为),回到家里后还要不停地查看本地新闻(还是强迫行为)。

失控类强迫

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甚至犯罪。失控类强迫和类道德强迫不同,道德强迫是纠结于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行为或是想法),而失控类强迫患者担心自己将要做出“坏事”,比如

  • 害怕自己会伤害他人(特别是家人)。
  • 害怕自己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说脏话,对他人做不雅的动作(比如盯着别人的某些身体部位看)等。

此类患者在行为上往往选择逃避,躲开自己可能会伤害的人,或将家里的利器都收起来。和道德强迫症患者类似,他们也会找人供认自己的这些想法,希望得到确认自己不会做这些事情。

注意力类强迫

注意力类强迫在学生里比较常见。此类患者要求自己学习时的注意力绝对集中,完全理解学习的内容。他们总是担心自己注意力不集中(即强迫观念),而反反复复地阅读一段内容(即强迫行为)。这类的强迫症也表现在工作中。

关于性的强迫症

此类症状和道德类强迫有一定交集。患者会因为自己的性幻想(有些是邪恶的,这也是侵入性想法的一种)而感到罪恶感,还有些患者对自己的性别取向而担心,害怕自己是同性恋。

此类患者对自己的焦虑羞于启口,结果往往耽误了诊断和治疗。

强迫症的类型不止这些,本文因为篇幅原因,就不一一列举了。欢迎留言提问。

结束语

强迫症没有我们想象的简单,它是一种精神疾病,让患者每天生活在焦虑,恐惧和自责中,轻则影响了他们的工作学习的效率,重则剥夺了他们享受生活的权利。我们需要加强对强迫症的认识,让我们能够理解他们的难处,给予他们应有的关注,及时发现潜在的病情,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治疗。

参考

[1] Stein, Dan J. Obsessive-compulsive disorder.The Lancet, 2002.

[2] Winston, Sally M.; Seif, Martin N.. Overcoming Unwanted Intrusive Thoughts. New Harbinger Publications, 2017.

[3] Grayson, Jonathan. Freedom from Obsessive Compulsive Disorder. Penguin Publishing Group, 2014.

[4] Hershfield, Jon. When a Family Member Has OCD. New Harbinger Publications,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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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杉湖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田园的梦和诗人的心

杉湖·夜
明月出青嶂,
嫦娥落杉湖。
隔岸灯火曳,
同为不眠烛。

杉湖·雾
氤氲失壑谷,
疑是在黄山。
日照云烟散,
银湖现快帆。

秋静
秋雨泽枫赤,
枯苔复又青。
坐听松果落,
抬首见南峰。

杉湖·雨后
新雨濯银镜,
云烟起山巅。
车惊觅食鸟,
数啭密林间。

杉湖·冬
千山披皎雪,
孤鸟立杉头。
入水青峦滞,
无风自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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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韩寒

我是一个晚熟的人,什么都慢半拍。开始听Leonard Cohen的歌,结果过几年他老人家就走了。等我开始看韩寒的书,人家已经不写了。

但我相信韩寒不会介意的,毕竟他自己也是张国荣迟到的歌迷

对了,怎么老把韩寒和已故的名人相提并论,真的不是故意的。

其实很早就听说韩寒,虽然他出道时我已经出国了,但是华人圈里还有哪个不知道韩寒的?只是我有逆反心理,所有被媒体捧红的,出道张狂的人我都不追的,比如说周杰伦。所以说我晚熟嘛,因为逆反心理不能客观地去欣赏别人的作品。

对国事天下事的关心,我也是慢半拍。年轻的时候我不是一个愤青,结果现在成了老愤青。

说看韩寒的书,我指的是他的杂文和散文。他的四本杂文集《杂的文》、《可爱的洪水猛兽》、《青春》和《我所理解的生活》基本是他2006到2012的博文文集。所以我看韩寒的文章晚了十年──我不是慢半拍,我是慢十拍。

韩寒曾经在他的文章里多次抱怨过盗版猖獗和作家收入难的问题,我可以很高兴地告诉韩寒,我买了你的两本纸质书和一本电子书,都是正版的。知道你不缺这点钱,但也要给中文作家道义上的支持!

我知道对于韩寒是否代笔一直是有争议的话题,其实我觉得,不管是谁写的,韩寒绝对是条汉子,至少他当年在采访的时候敢说敢言。

2013年后,韩寒就不怎么在新浪上写博文了,微博上发的多是他拍电影和赛车的事。有人说他是被方舟子打怕了,我觉得韩寒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其实他就是掉进流沙里了。碰到过流沙的人都知道那一种力量的强大,陷进去就出不来,再挣扎也是枉然。

这一陷就是八年。

2021年韩寒参加西瓜视频“有一说一”和粉丝互动的节目,粉丝的提问可谓犀利。

  1. “之前你是一个很狂的人,现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2. “那您算不算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3. “你是不是成为了自己不想成为的人?”

对于这些问题,韩寒打起了太极。对于第一个问题,韩寒开玩笑地答道:“那不好吗?你们不喜欢我柔情似水吗?”

“不差我一个。”“忍一忍吧。”

韩寒说他现在的表达仅限于朋友和家人。一个公知作家只能向朋友和家人表达,这是多么的悲哀?

所以,这再也不是“臭公知”的韩寒、意见领袖的韩寒。

当然我没有资本批评韩寒,真的。韩寒当年抨击社会之丑陋,为弱势群体发声,在网络上与众骂战,上电视舌战群儒。我算哪根没洗干净的葱?

我只能作为读者说,韩寒,我理解你的苦衷,但我不喜欢“柔情似水”的你。

2022是一个多事的一年,韩寒,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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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率论和认知心理学:琳达问题

琳达问题是又一个反直觉的心理学实验。

上次在《概率论和认知心理学:条件概率》一文中,我们见识了人类认知系统中的系统一对条件概率的无感。心理学界还有一个和概率有关的大名鼎鼎的“琳达问题”,让学者们出乎意料。

“琳达问题”,又叫做合取谬误(Conjunction fallacy),是著名心理学家丹尼尔·卡尼曼和他的同事阿莫斯的一个重大发现。在这个心理实验中,他们假想了一名叫琳达的女性:31岁,单身,直言不讳,非常聪明;她主修哲学;在学生时代,她深切关注歧视和社会公正问题,还参加了反核示威活动。在提供了这些琳达的描述后,他们让参加实验的学生给一系列可能的情况按概率大小排序,其中包括以下两种情况。

A. 琳达是银行出纳。

B. 琳达是银行出纳,积极参与女权运动。

其实问题的关键就是这两种情形,其他选项都是烟雾弹,为了不引起学生的怀疑。测试结果是89%的大学生认为情形B比情形A的概率大,这个自然是不对的。有基本数学训练的读者知道B是A的特例或一个子集,子集的概率当然要小于超集。

接下来,两位心理学家干脆把烟雾弹去掉,直接把A和B放在测试学生面前,还是有85%到90%的大学生答错,就连斯坦福商学院学过概率统计的博士生都好不到哪里(85%)。

丹尼尔在《思考,快与慢》书中回顾了这个实验。问题出在哪呢?

首先,认知系统中的系统二没有启动,就直接让系统一从感性上给出了答案。系统一是如何运作的呢?记得我们说过的,系统一对概率无感,不会数学。当问到概率的时候,系统一把问题做了一个替换,将概率比较变为了系统一可以理解的“A和B中哪种情形更像是琳达?”

“更像”和“概率更大”,看似是一个问题,实际上是两件事,甚至背道而驰。更加详细的描述──只要是符合系统一对琳达的估计──就会让系统一觉得更加合理。积极参与女权运动的银行出纳,比一般的银行出纳,更像是琳达。子集胜于超集,这和概率是相反的。

人的认知系统常常会在不知不觉中做类似这样的问题转换(substitution),它把不擅长的问题转换成系统一可以处理的问题。在琳达问题中,它做的是概率和代表性(representativeness)的转换。在可得性偏差(Availability Bias)里,它把一类事件发生的频率的估计,转换成我们对联想到此类事件的实际例子的容易程度(比如最近飞机失事的例子)。这就是为什么在刚刚发生某类事件后,人们对此类事件的未来可能性的估计总是偏高。

如何避免我们的认知系统的局限性带来的偏差呢?还是一句话,让我们的系统二来做理性的分析。这需要我们对自身认知的局限性有清楚的认识和警觉性。

著名科普作家古尔德当然知道琳达问题的正确答案,但是他也说到:“我脑子里的一个小矮人不断地跳来跳去,冲着我大喊──‘但她不可能只是一个银行柜员; 请看清楚题目的描述!’”这个小矮人自然就是系统一。我对此也深有同感:每次回顾这个心理题,系统一总是顽固地要把我带偏。看来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碰到概率问题,马上放弃直觉,拿出纸笔,画图,列公式,让系统二来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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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率论和认知心理学:条件概率

为什么概率题常常反直觉?带你了解我们认知系统的局限性。

Fooled by Randomness》是著名思想家塔勒布(Nassim Nicholas Taleb)的巨作“不确定性三部曲”中的第一本。在书中,塔勒布给出一道让很多医生汗颜的概率题,只有不到20%的医生给出了正确答案。

题一:假设有一种疾病,它的发病率是0.1%,也就是说平均每1000人中有一人患有该疾病。针对该疾病有一个测试,它的假阳性率是5%,没有假阴性。现在有一个人的测试呈阳性,请问他患病的概率是多少?

大多数人会说95%,并且认为0.1%的发病率是没有用的条件。做错了的人其实不用不好意思,正如塔勒布在书里论证的,人类在基因上是概率盲人。

以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丹尼尔·卡尼曼(Daniel Kahneman)为首的心理学家认为人的大脑有两个系统:快速、直觉且情绪化的系统一,以及较慢但擅长逻辑思考的系统二。系统一和系统二到底哪个是更好的决策系统?要看情况。实际情况是,人们常常用系统一来做快速决定。著名畅销书作家格拉德威尔(Malcolm Gladwell)在《Blink》一书论述到,基于直觉的快速决定往往胜于反复的推敲。他从军事、医疗、艺术、体育等多个领域中引证来支持他的这个观点。从进化论来说,这个观点合情合理:我们的祖先靠快速的决定来躲避自然界中随时可能突发的危险,那些还在用系统二做逻辑推理的猿人早就成为美洲狮的大餐了。

问题是,从进化论的角度出发,概率论对原始人来说,对提高他们的生存和繁衍后代的几率没有什么用,所以我们的系统一对概率的直觉非常的弱。这也是为什么──正如塔勒布书里提及的──很多受过高等数学教育(包括概率论)的从事金融交易的专业人士也会经常在概率上犯低级错误,因为他们只启动了系统一。塔勒布承认他也不例外,只是他知道自己的局限性,时时提醒自己不要“感情用事”而犯错。

系统一的概率误区比比皆是,比如随机事件的独立性:在连着掷出十次硬币朝上之后,下一次硬币朝上的概率还是50%,这一点中学生都明白(实际上是背住了),但在直觉上还是难以接受。我们的系统一没有办法对概率进行抽象思维,只好借助于一些启发(heuristic),比如可得性启发(availability heuristic):越容易想到的情境,人们认为这样的事发生的机率也越高。如果你身边的不少人都患有某种慢性病,你就会觉得这种慢性病的得病率比实际的高。

现在回到一开始的那道概率题,它让人困惑的原因是系统一对条件概率基本无感。到底什么是假阳性率?百度百科上定义为:无病,但根据筛检被判为有病的百分比。它的严格数学定义应该是用条件概率:P(测试为阳性|无病)。而题目所问的,一个人在测试阳性的情况下患病的概率,写成条件概率是:P(有病|测试为阳性),也等于1-P(无病|测试为阳性)。为什么大多数人不假思索(实际上是用了快速的系统一)的回答都是95%?这是因为系统一对条件概率根本无感,它把P(A|B)当作是P(A∩B)了,也就是说,它把假阳性率理解成无病“并且”测试为阳性的概率。在这个错误的假设下,P(A|B)=P(A∩B)=P(B∩A)=P(B|A),那么P(无病|测试为阳性)=P(测试为阳性|无病)=5%,最终的答案就是1-5%=95%。其实系统一的整个推断过程是一个快速直觉的判断,根本不做上述(错误的)数学推导,只有我们把数学推导列出来后,才能找到系统一的错误。

条件概率对人们来说是一个难于理解的数学概念,和我们的系统一格格不入。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都困惑于著名的Monty Hall problem,因为它太反直觉了。

题一的答案实际上是2%左右,非常低的一个数字,我这里不仔细讲解解题过程了。也就是说,如果测试呈阳性,患病的概率只有2%,这个结果也是反直觉。你肯定要惊讶了,这样的测试有什么用?是的,5%的假阳性率是很烂的,即便是1%的假阳性率,测出阳性后还要多测几次才能确诊。反之,当人们得出95%的错误答案的时候,因为答案符合直觉,就不去质疑了。

要想做出正确的决策,我们要能估计系统一给出的答案的正确性,在存疑的时候调动我们的系统二来做逻辑分析,这样结合两个系统才能增加决策的正确性。用系统一来估计系统一的正确性,看似有点自相矛盾,但是如果熟知系统一的局限性,我们还是可以给自己一个小预警的。做题一时,不随意地走直觉,把数学式子列一下,估计经过高中数学训练的同学还是能够做对的。

为了充分地显示我们对条件概率的局限性,我编了一道概率题:

题二:小明不怕淋雨,下雨的时候,平均十次里只有一次打雨伞。这天,小明从外面回来时带着雨伞,在不去检查雨伞是否被淋湿的情况下,请你估计外面正在下雨的概率是多少?

我想有人可能会说90%吧。正确答案是:条件不足。猜测是90%的人们大概是这样想的,小明打伞是小概率事件,那么小明都打伞了,下雨的概率肯定很大,所以系统一就大概齐地做了一个1-10%的运算,咋一想好像也是那么回事:P(下雨|带雨伞) = 1- P(带雨伞|下雨) ,这当然是错的。

这两道题的错误解是一个道理,P(A|B)不可能只从P(B|A)推出来,不论是P(A|B)=P(B|A),还是P(A|B)=1-P(B|A),都是不对的。系统一没有办法理解条件概率,它只能感性地估计概率的大小,然后试图在数字上能够凑出一个貌似合理的推理,这就是人类的认知对于概率论的一个局限性。下次碰到概率问题的时候,就不要折磨自己的系统一了,把纸笔拿出来,让我们的系统二来做理性的分析,这样才可以避免直觉带来的错误。

参考书

还是那句话,尽量看英文原版,没有条件的可以参考以下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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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率论和心理学

跨越时空的月亮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和“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两首千古流传的咏月名句的后面蕴含着什么样的时空道理?古人很早就参透了月亮是时空的一个不变量。所谓不变量,我们这不严格地借用了理科里的名词。

上述的两句咏月名句的意思是类似的:虽然我们相距千里,所幸的是,我们还能望见同一个月亮,分享同样的月色。这两句诗因为太流行,可能我们都没有仔细琢磨一下。可曾想,实际上也就是不久以前,四五十年以前吧,我们和古人一样,当和亲人两地分离时,往往只能“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根本没有实时联系的工具。古时的人们除了月亮就没有什么能够同时共有的了,所以他们对月亮给予了太多的相思。

当然古人不知道地球是个球体,这两句诗句放在时差相距甚远的地方就失效了,伦敦和旧金山是没有办法“天涯共此时”的。

在时间上月亮也是个不变量:秦汉时的月亮和今天的月亮是同一个,也许就是后者比前者多了几个陨石坑。领悟到了这个,这才有了号称是唐诗七绝压卷之作的这首王昌龄的《出塞》 。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诗的第一句一下子就把读者拉回了秦汉时的古战场,那时的关山月也和今天一样冷冷地照着战场。这样悲壮的情绪,苍茫的意境,跨越时间的大手笔,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难怪受到如此赞誉。

我们的古人能够对世界有这样的领悟,写出如此的佳句,让我们再来看看英文诗。美国女诗人Amy Lowell在客居伦敦时写下了一首《伦敦大街凌晨二时》(A London Thoroughfare. 2 A.M.)。也许是失眠罢,诗人凌晨起来看到了伦敦街上的场景,在她的笔下是肮脏、冰冷和嚣杂的。诗人想家了,于是有了以下这句思乡的点睛之笔:

I know the moon,

And this is an alien city.

“月亮是我的故人,这城市是我的异乡。”

无论走到世上的什么地方,月亮总是能够伴随着我们,不用托运,不用怕海关没收,走到哪跟到哪。

现代通讯工具让我们再也不用靠月亮来相思,这也许就是微信登陆界面上月亮的含义吧:微信就是现代的婵娟,不用千里共婵娟了,用微信就好了。

没有了诗人的失眠,就没有了李白的《静夜思》,或是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也没有了Lowell的这首《伦敦大街凌晨二时》。失眠对文人是一件好事。

最后附Lowell的全诗:

A London Thoroughfare. 2 A.M.
 
They have watered the street,
It shines in the glare of lamps,
Cold, white lamps,
And lies
Like a slow-moving river,
Barred with silver and black.
Cabs go down it,
One,
And then another,
Between them I hear the shuffling of feet.
Tramps doze on the window-ledges,
Night-walkers pass along the sidewalks.
The city is squalid and sinister,
With the silver-barred street in the midst,
Slow-moving,
A river leading nowhere.
 
Opposite my window,
The moon cuts,
Clear and round,
Through the plum-coloured night.
She cannot light the city:
It is too bright.
It has white lamps,
And glitters coldly.
 
I stand in the window and watch the moon.
She is thin and lustreless,
But I love her.
I know the moon,
And this is an alien 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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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北美疫情两周年

作为一位普通北美老百姓,在疫情两周年之际谈谈这两年的亲身经历和感受。

初始

两年前的这个星期,公司开始居家办公。那时的我刚从西班牙旅游回来,还在庆幸自己正好躲过西班牙的第一波疫情,可是没想到北美的疫情接踵而至。当时我的一位朋友从加州飞往西雅图,同航班的有号称西雅图的第一例输入患者,把他吓得够呛。

2020年3月5日,公司把所有对开发流程提供技术支持的技术负责人都召来了,讨论远程开发的效率,我们团队的多年技术积累派上用场了,从虚拟文件系统、代码库下载到远程编译都接受了性能和稳定性的考验,让人欣慰。

虽然开发工具的远程运作上没有问题,头两三个月的居家办公让员工居多不适,视频会议惨不忍睹:带宽不足,网络不稳定,摄像头质量差,大家开会的背景就是一场家庭生活秀,有的人甚至躲到车库或是衣帽间办工。还好公司撒钱,每人发两千美元,用于购买办工设备,网络费用也替我们付了。

当时正是早春,春寒料峭,大家的心头都高兴不起来。超市里开始闹恐慌,首先被一抢而空是厕纸和北美生活必不可少的paper towel,造成了在ebay上厕纸千金的荒谬局面,还有就是消毒用品。超市开始减少营业时间,网络购物暴增,亚马逊的线上买菜服务根本跟不上需求,无数人在零点疯狂地点击购物键,就为了避免去商店跑一趟。还好很快就有程序员送温暖服务,提供javascript脚本下单。

那时大家对病毒几乎一无所知,没有任何保护,人心惶惶。从超市购物或是接到亚马逊的配送之后,我们家都要进行接触面的消毒工作,日复一日,如临大敌。

这个阵痛期的感觉就是surreal。疫情一下子被打破了人类正常的生活节奏,切断了人们之间的纽带,让人非常地无所适从。那种感觉很像是2017年全日食那天的感受,也是surreal的、恍恍惚惚的。当时还是正午,天突然慢慢暗下来,树叶在地面上的影子和往日不同,可又说不出具体怎么不一样,细看有无数个的月牙状的光影;四下里突然间安静下来,动物们也似乎感觉到了和往日的不同。对,就是那种感觉,一种和我们身体里的基因格格不入的感觉。

低谷

之后的几个月,北美社会经过了从对口罩嗤之以鼻,到不带口罩不能进超市的转折。人心趋于稳定,超市货物回归有序,亚马逊的买菜服务跟上了需求,远程办工渐渐成为常态。但是有一个障碍始终无法逾越,这就是让全美家长最抓狂的线上教学!

首先学校和老师基本没有线上教学的经验,突然被赶鸭子上架,勉为其难。学生们在学校里能做到专心听讲就已经不容易了,线上听讲简直是扯淡。一个班的学生就没有一个把视频打开的,老师对着一片黑黑的屏幕,没有任何反馈,怎么教书?在这些关掉的摄像头的后面,有几个学生在专心听讲,还有多少在打游戏,开小差,或是根本人就不在?

不光是学生们,上班一族也是一样的不适应。那些享受公司福利,一日三餐无忧,连洗衣都不用自己动手的年轻打工一族这下连生活都难以自理。他们中很多人单独居住,居家办公切断了和社会连接的一个重要纽带,他们的社交圈子紧缩,成为一个个孤岛,相比之下有家有口的相对好些。长此以往,公司里因为心理原因请病假的例子原来越多,严重的则出现职业倦怠(burnout)的情形。很多公司都增加了心理咨询和心理健康方面的福利。可以说,疫情期间出现了心理治疗师难求的情况,很多心理治疗师或是心理医生的网站都挂出了不接受新病人的告示。

2021年一月份,就在Pfizer疫苗和Moderna疫苗被紧急批准后的一个月,北美迎来了疫情的又一个高峰,以美国为例:单日新增25万,死亡人数累计40万。

所幸的是,疫苗已经批准,春天还会远吗?

转折

2021年mRNA疫苗的研发成功和批量生产的确是这次疫情的重大转折点。我们家四月份开始打第一针疫苗,到六月份孩子也完成了第二针,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内,我们就迫不及待地就开始了疫情后的第一游,奔向疫情初期的重灾区──纽约!

此刻的纽约已经率先从困境中走出,疫情的所有指数都回落到低谷。因为是刚刚开放,纽约的一些景点包括纽约公立图书馆、卡内基音乐厅等还未对外开放,但是餐饮业基本复苏,让我们大饱口福,著名的景点地标打卡不误。九月份,我单枪匹马再赴纽约,决心要把疫情下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把以前没去过的地标给补上,还意外收获了一个瑰宝,在修道院博物馆里流连忘返。十月份,我们和女儿朋友家一起在风景秀丽的山区租了个木屋民宿,拜访了德国风格的小镇。

让无数家长喜大普奔的还得数线下复课:先是选择性返校,到后来秋季全面返校,家长们把孩子们送回学校,泪崩喜庆──再也不用担心孩子在房间里都不知道在干啥了,再也不用被孩子叫去当电脑维修工了,再也不用管做中饭了…

刚回校的学生们的社交机能一开始似乎有些生疏,可是憋坏的渴望谁也挡不住,很快就嬉笑打闹一团,家里终于又能听到学校的八卦消息了──春天真的来了吗?

Delta变种带来的第四波疫情不可避免地来了。有了前面的经验和疫苗接种的推广,虽然Delta变种更为凶猛,但是它的影响较之前那波反而更为缓和,也没有引起医疗系统的奔溃。

十一月份,Omicron来袭,第五波疫情来势汹汹;同个月,加强针开始推广。十二月,我们打过加强针后又耐不住寂寞出行了,在夏威夷过了个海风怡人的热带的圣诞节。旅游总是有风险的,相信科学,做好防范,生活不能苟且。说起夏威夷,不少同事在疫情期间移居夏威夷,短则两三月,长则一年,反正远程办工,在哪不一样?

疫苗研发的成功和接种的推广不愧为疫情的转折点,之后不管是Delta变种,还是Omicron,人心稳定了很多,再不像之前的惶惶之状。科学是抗击疫情的法宝,心态是社会稳定的关键。

回归

北美疫情两周年之际,这第五波疫情也终于也回落了。英国全面解禁,美国社会也逐步解禁。微软等大公司开始迎来员工的回归,我们公司也开始陆续有人回去上班,商务旅行开始复苏。这不,这周伦敦的同事来出差,周五我去了公司,和同事们在两年后第一次共进工作午餐。打开尘封了两年的纸箱子,有两年前的会议记录和当时的日常用品,不禁感概万分。

疫情常态化是否能保持,全球是否还会有更厉害的一波疫情,谁也不知道。生活要继续。祝全世界早日一起走出疫情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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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荒原

看得懂的自然看得懂,看不懂的也没有必要看懂。

荒原

凌晨四点零四分,
我走在一片荒原上。
红色的天空,
一群乌鸦在盘旋。
它们的眼珠
和天空一样的红。
没有任何声音,
寂静得像死去了一样。
我想说话,
却发不出声音。
突然乌鸦们张开口,
它们的叫声
是如此的整齐划一,
如此的
整齐划一。
凌晨四点零四分,
我走在那片荒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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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推敲之《长日将尽》

翻译推敲系列第一期:《长日将尽》石黑一雄著,冯涛译。上海译文出版社发行。

《长日将尽》是石黑一雄的知名小说,全书以英国大管家史蒂文斯的第一人称自述,说的是文绉绉的英国英语,因为他的职业的关系,语气谦恭,表达意图滴水不漏而显得谨小慎微,为此用了很多的从句和插入语,翻译起来有一定难度。

翻译工作者要在一部书的第一章拿出最好的翻译水平,才能说服读者的钱包。让我们一起来看一下冯涛翻译的《长日将尽》引子中的第一段。

原文:It seems increasingly likely that I really will undertake the expedition that has been preoccupying my imagination now for some days. An expedition, I should say, which I will undertake alone, in the comfort of Mr Farraday’s Ford; an expedition which, as I foresee it, will take me through much of the finest countryside of England to the West Country, and may keep me away from Darlington Hall for as much as five or six days. The idea of such a journey came about, I should point out, from a most kind suggestion put to me by Mr Farraday himself one afternoon almost a fortnight ago, when I had been dusting the portraits in the library.

从这一段就能看出本书的英文特色。老管家说话面面俱到,用了“I should say”,“I should point out”等插入语,这是史蒂文斯的职业习惯用语,翻译时应该保留。下面是冯涛的翻译。

译文:看来,这些天来一直在我心头盘桓的那次远行计划越来越像是真的要成行了。我应该说明的是,这是一次叨光法拉戴先生的福特轿车的舒适旅行;一次依我看来将带我穿越英格兰众多最优美的乡村盛景,去往西南诸郡的远行,而且会让我离开达林顿府的时间长达五六天之久。之所以有此旅行的念头,我应该特意指出,是源自差不多两个礼拜前的一个下午,由法拉戴先生本人主动向我提出的一个最为慷慨的建议。当时我正在藏书室里为那些肖像掸尘,(省略)

毛病一:译句冗长。比如“这些天来一直在我心头盘桓的那次远行计划越来越像是真的要成行了”,30个字,其中的“那次”完全可以省略。再如,“一次依我看来将带我穿越英格兰众多最优美的乡村盛景,去往西南诸郡的远行”中“远行”的修饰语有31个字之多,读起来不憋气吗?译者想保持“an expedition which”的两个排比句式,可是这种句式只适合有定语从句的英文。中文里没有定语从句,直译的话就不可避免地造成冗长的定语。类似地,在“是源自差不多两个礼拜前的一个下午,由法拉戴先生本人主动向我提出的一个最为慷慨的建议”中,35字长的定语把谓语“源自”和宾语“建议”隔开于千里之外。

毛病二:生硬直译。“而且会让我离开达林顿府的时间长达五六天之久”,中文语境里才不这么说话。

推敲一:译者选择了一个生僻的词“叨光”。旧时称受人恩惠为“叨光”,可以理解成“沾光”,比如鲁迅笔下的:​​“因为是同学,亲戚,同乡──至少,也大概叨光过什么。”,但是放在这变为“沾光法拉戴先生的福特轿车的舒适旅行”,有点拗口,而且没有必要用这么老旧的词汇。

如果是我的话会这样翻译: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天让我念念不忘的远行计划真的要成行了。这个旅行,我应该说明的是,得益于法拉第先生赞助的舒适的福特轿车;届时我将独自穿越英格兰最漂亮的乡村前往西部,估计要五六天才能回到达灵顿庄园。容我交待一下:这个远行的念头源于法拉第先生的一个最为慷慨的建议。这大约是两周前的一个下午,当时我正在藏书室里为肖像画掸灰…”

有些地方,我选择了更贴近中文的意译;还有些地方,我把原文的顺序稍作不影响原意的修改,这样读起来就通顺多了。大家可以自行比较两段译文,欢迎在留言里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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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推敲之《长日将尽》